硅谷搅局者
9 日电子游戏帝国雅达利的盛与衰
艾伦·奥尔康知道有人会来找他。1972年6月，诺兰·布什内尔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此时，施乐公司正在考虑购买阿帕网。布什内尔是一位高大、傲慢、年轻的工程师，(68)在距离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以南几公里的山景城工作，布什内尔是开着一辆崭新的蓝色休旅车来的，“这是我们公司的车。”他装作漫不关心地说。他想邀请奥尔康去他的创业公司看看新产品“电视屏幕上的游戏”，这款游戏是布什内尔和特德·达布尼一起开发的。1
两人开车去了布什内尔的办公室，就在高速公路旁边。这间办公室占地很大，大概有930平方米，看起来像是电子实验室和装配仓库的混合体。示波器、实验室长凳、组装了一半的柜子和接着电线的屏幕占用了很大一块空间。2
布什内尔和奥尔康来到了一个柜子旁，这个柜子有1.8米高，由玻璃纤维制成，看起来有点儿复杂，在与眼睛齐平的地方有一块屏幕。布什内尔为柜子富有“太空感”的形状而感到颇为自豪，他用雕塑黏土设计了这个柜子，达布尼找了一家游泳池生产商，用色彩鲜艳的玻璃纤维把它制造出来。柜子里装着一款外太空射击题材的科幻游戏，叫作《计算机空间》（Computer Space）。这是奥尔康见过的第一款电子游戏。
在当时看来，游戏《计算机空间》非常令人震撼，电影《绿色食品》（Soylent Green）的制作人为了拍摄这部电影专门还定制了一台白色的。3除了能闻到玻璃纤维散发的微弱臭味外，奥尔康对这个柜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觉得这东西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布什内尔和达布尼决定用现成的电视机作为显示屏。如果他们问奥尔康对这个柜子的意见，他会回答，这台13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的最大用处可能就是用来生火。
奥尔康知道，在布什内尔和达布尼的游戏《计算机空间》中并没有用到计算机，尽管他们的宣传资料里对一台“计算机”夸夸其谈。在这种场景下使用一台计算机未免太过昂贵。(69)肯定有其他东西控制着屏幕上的图形和运动轨迹。奥尔康想知道那是什么。
奥尔康打开柜子，扫视了一眼接线，立刻就爱上了它。布什内尔和达布尼调整了电视机内部线路的专用逻辑电路，使得它们能够产生和原来的《空间战争》游戏在分时计算机上产生的一样的效果。“太巧妙了。”奥尔康惊叹道。5不用计算机，不用软件、帧缓存、微处理器，甚至不用触发电路之外的任何存储器芯片，布什内尔和达布尼在屏幕上成功地显示了光点，而且还能移动。对奥尔康来说，这种操作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6
奥尔康问了一大堆问题。布什内尔等着他冷静下来，然后马上给他提供了一份工作，每月工资1000美元，以及公司10%的股份。当初，布什内尔和达布尼每人凑了350美元成立了这家公司，取名“Syzygy”（这个词指三个天体排成一条直线），但很快就改名为雅达利公司（Atari），因为他们发现另一家公司已经用“Syzygy”注册了。在布什内尔和达布尼都喜欢玩的围棋和国际象棋中，“Atari”都有“将军”的意思(70)。按布什内尔后来的定义，“Atari”的意思就是，你快要被包围了。
雅达利公司专为巴利公司（Bally）这样的弹珠台制造巨头设计游戏，以供它们生产和销售。布什内尔解释说，雅达利公司虽然设计了《计算机空间》游戏，但负责生产的是纳汀联合公司（Nutting Associates）。
布什内尔和达布尼的勇气让奥尔康印象至深，奥尔康简直难以想象。他还从没见过有谁会离开一家大企业去创业，就像布什内尔和达布尼离开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创立雅达利公司一样。(71)不过，奥尔康认为，这么做没错，因为这是聪明的年轻人为自己重写规则的20世纪60年代。
布什内尔提供的工资比奥尔康在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的工资要低17%。奥尔康觉得10%的公司股权应该一文不值，因为雅达利公司可能会倒闭。当奥尔康和父母谈起这份工作时，他们为奥尔康愿意考虑而感到震惊不已。8奥尔康不知道，如果接下这份工作是不是等于在慢性自杀？这家不靠谱的公司如果倒闭，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怎么办？在奥尔康父母年轻时经历的大萧条时期，没工作的男人会挨饿的。(72)对他们来说，规模巨大又有名气的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是一个更安全的选择。
奥尔康是在冷战和越战中长大的，他并不认同父母这种他称为“幼稚的家长信念”的看法，认为只有大机构或者大公司才能给他最好的未来。奥尔康知道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正面临着财务问题，它未来的发展成功与否，尚无定论。美国政府是奥尔康知道的最大和最稳定的机构，但它把成千上万的年轻人送到越南战争里去送死；警察不仅没有保护人民公园手无寸铁的示威者，还向他们开了枪。奥尔康找不到理由来信任那些已经成名的组织。
奥尔康当时的女朋友凯蒂鼓励他“孤注一掷，试一把”。毕竟，他们没有孩子，也没有按揭贷款。而且，如果按奥尔康的预测，雅达利公司如果真的倒闭了，他还可以在山景城或者附近的公司再找一份工作，它们很多都在招聘电气工程师。
最终，奥尔康，这位谨慎的冒险家，决定加入布什内尔和达布尼。生命很短暂，9是时候创造自己的人生了。
被骗了！
当奥尔康来到雅达利公司新租的办公室报到时发现，布什内尔当时打动了他的那份创业冒险精神是假的。虽然布什内尔确实和达布尼一起启动了这家创业公司，但他还有一个奥尔康所没有的安全网：布什内尔在纳汀联合公司有一份全职工作，工资比奥尔康在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挣得还多；此外，他还以独立承包商的身份与纳汀联合公司协商了许可授权费用。
布什内尔曾告诉过妻子，在到加州的两年之内，他要开一家自己的公司。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奥尔康，在纳汀联合公司还有一份全职工作呢？布什内尔日后是这样解释的，他把纳汀联合公司的工作当成“某种舍入误差”，在谈论自己的电子游戏生意时，可以把这事“省略”，而“创业家”这个词听起来“更富有魅力”。10布什内尔对外表的要求比较高，他为雅达利公司招进的第一个员工是前台接待员，这位接待员17岁，是他孩子的临时保姆。当接到来电时，布什内尔会吩咐接待员让来电者先在电话里等一会儿，“我先去看看布什内尔先生或者达布尼先生是否有空”，即使两个人当时就在接待员面前。多年以后，布什内尔把自己商业上的成功归功于“充满热情和口齿伶俐”。11
奥尔康很快就拆穿了布什内尔的另一个谎言。布什内尔和达布尼用了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的多余零件来开发《计算机空间》游戏，在奥尔康加入雅达利公司之前，他问布什内尔是否给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看过《计算机空间》游戏，这家公司理应对这款游戏拥有一些所有权。布什内尔向他保证说，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拒绝了他们，而奥尔康事后发现，布什内尔从来就没有把游戏给对方看过。(73)
之后不久，奥尔康又一次受到了布什内尔的蒙蔽，但他过了几周后才知道。布什内尔让奥尔康按通用电气公司的合同要求制作一款乒乓球游戏。布什内尔描述了想要的游戏的样子，细节具体到了分割屏幕的线段和两侧矩形球拍的要求。布什内尔还要求，游戏要便宜，最好使用的芯片不要超过20块。游戏需要用到令奥尔康钦佩不已的巧妙的视频定位技术。
为了能给通用电气公司留下一个好印象，奥尔康开车去埃尔·卡米诺瑞尔街的百货商店，买了一台最好的黑白电视机。回到办公室之后，奥尔康设计了分段球拍，每一段都能把球以不同的角度打回去。奥尔康发现，电视机里的同步信号发生器已经包含了某些音调，在稍加调整之后，他就做好了一个满意的声音——球击中球拍后发出的“乓”的声音。12他还设置了游戏的模式，在打了几局之后，击球的速度就会逐渐加快。不过，这款游戏有个漏洞，球拍无法移动到屏幕顶部，但奥尔康决定置之不理，因为这样意味着球可能从上面或者下面溜走，最好的玩家也无法阻挡，这让游戏变得更富有挑战性。当奥尔康向布什内尔寻求更多的点子时，布什内尔建议，当玩家打了一个好球时加入人群的欢呼声；而达布尼则建议，在失球时加上喝倒彩和嘲讽的声音。这完美地体现了两人的性格差异：布什内尔热情洋溢，达布尼则更为谨慎。
只花了3个月时间，奥尔康就制作出了一个能玩的游戏原型，他或者是布什内尔将这款游戏命名为《乒乓》（Pong）(74)。13虽然奥尔康觉得游戏玩起来很不错，但他还是担心这不算是完成任务，因为他用了超过70块芯片，而非布什内尔要求的20块，这款游戏绝无可能满足通用电气公司指定的技术参数。
奥尔康告诉布什内尔《乒乓》完成了，但太复杂了，并提议再重新设计一次。布什内尔建议他们先玩玩看。在奥尔康开发这款游戏的时候，布什内尔就已经玩过几次了，但这一次，他每玩一局就会变得越发兴奋。布什内尔惊叹道：“《乒乓》是一款伟大的游戏。”因为这款游戏入门容易、精通难。14就在奥尔康又开始担心通用电气公司可能因为芯片的使用数量太多而拒收这款游戏时，布什内尔却在暗自偷笑。
最后，布什内尔告诉了奥尔康一个秘密：根本就没有通用电气公司的合同。他撒了谎，《乒乓》只是一次内部练习，他觉得这会帮助奥尔康掌握视频定位的技巧。
奥尔康非常惊讶，但并没有生气。3年后，当他知道布什内尔当时之所以能够把这款游戏的要求描述得那么详细，是因为他描述的就是米罗华公司（Magnavox）所销售的奥德赛系统上的乒乓球游戏时，(75)他也没有生气。“就像电影《金牌制片人》（The Producer）一样，你知道吧？”奥尔康若干年后回忆道，“我们要从米罗华公司把这个点子偷过来，如果这款游戏搞砸了，又有什么关系呢？然而，一不经意却搞成功了。”15米罗华公司后来起诉雅达利公司侵犯知识产权，最后双方庭外和解。
正是因为布什内尔的诱导，奥尔康才一次又一次地完成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技术创举。“‘这不可能！你不会这么做的！’在日常生活中，我经常对自己这么说。”奥尔康后来解释说，“不过很幸运的是，有布什内尔激励我，我最后还是做了。”16虽然奥尔康拥有足够的技术实力来建造几乎任何东西，但作为一名年轻人，他却不是一位梦想家，他需要像布什内尔这样的人来点燃他的火花，引导他的才能。布什内尔每天都会记录下很多新点子，经常有写满了他潦草笔迹的纸张从口袋里掉出来。17
布什内尔虽然拥有无限的想象力，但技术实力却非常有限，他需要奥尔康来帮他实现构想。“布什内尔是一位梦想家，”奥尔康说，“我负责拿棍子脏的那一头，让这些事情变成现实。”18
硬币堆积故障
布什内尔告诉奥尔康，《乒乓》这款游戏非常成功，应该授权给巴利公司。雅达利和巴利公司签过一份合约，内容是为巴利公司制作一款电子游戏和一架弹珠台机。紧接着，布什内尔订了去位于芝加哥的巴利公司的机票，他准备坐红眼航班以便省掉酒店房间的开支。在机场的卫生间洗过澡之后，布什内尔穿了一件心爱的西装，带着游戏的原型电路板，前去说服巴利公司的主管：《乒乓》是一款好游戏，即使它需要两个玩家才能玩。“我们可以再做一个单机版放里面。”布什内尔补充道。19
巴利公司表示，愿意考虑购买这款游戏。不过，确切的答复还要等些时候。
布什内尔前去巴利公司之时，达布尼为《乒乓》游戏造了一个柜子，不过远比不上《计算机空间》游戏的由优雅的玻璃纤维制成的柜子，《乒乓》游戏的柜子就是一个涂成橙色的木头盒子，两个银色的把手控制着屏幕上的球拍，正面写着“P-O-N-G”字样的一块金属牌算是对审美唯一的致敬。在盒子旁边，达布尼焊上了一个投币槽。
布什内尔把原型电路板带回雅达利公司之后，奥尔康把它装进了黑白电视机，然后把整套装置塞进达布尼制作的柜子里。之后奥尔康和雅达利公司的两位创始人开着车把柜子带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安迪·卡普的酒馆光线阴暗，烟雾缭绕，和1972年夏天桑尼维尔的很多酒吧一样，里面值得一提的东西只有便宜的啤酒和弹珠台。布什内尔和达布尼认识店主。雅达利公司还有一项副业就是维修弹珠台，然后按入账的一定百分比提成，安迪·卡普（Andy Capp）就是他们的一个客户。
他们3个人把《乒乓》游戏机重重地放在了一个装饰用的木桶上面。游戏机的外貌不是很美观，尤其和包装华美、闪闪发光的弹珠台以及外形漂亮的《计算机空间》摆在一起的时候，对比更明显。布什内尔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店主将它安放在酒吧里。
有两位男子很快就从弹珠台旁的男人堆里脱身出来，开始研究《乒乓》。过了一分钟，一位男子丢了一块25美分的硬币到投币槽里。
虽然《乒乓》暂时还没有操作说明，但游戏玩家很快就搞懂了。两人的头都凑到了游戏机屏幕前，看起来玩得很愉快。
游戏结束之后，他们没再继续玩，而是走开了。
布什内尔走向这两位玩家，想问问他们对这款游戏的喜好程度。奥尔康跟着他一起走到了酒吧另一头。
布什内尔向这两位付费玩家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头偏向游戏机问道：“你们觉得那东西怎么样？”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自然。
“哦，对。我以前玩过这种东西，”其中一位玩家回答道，“我认识几个制造这种游戏的人。”
没人在意这位玩家说的话，这就像你制作了一款如此之酷的游戏，人们会假装和它有什么联系，想想还是很让人满足的。20布什内尔后来解释说：“人们玩你制造的游戏，就等同于观众起立为你鼓掌。”21
大概一周之后，酒吧的经理给奥尔康打来了电话。《乒乓》的游戏机出了点问题。奥尔康开着他的二手凯迪拉克车去修理，受到了一小群《乒乓》的游戏迷的欢迎。奥尔康解释说，他需要玩几局游戏才能诊断出问题。接着他弯腰打开了投币槽，然后拨动了内部的开关，这样他就能不限次数地玩游戏了。
奥尔康把柜子门一拉开，就看见了里面满满的25美分硬币。硬币已经装满了用来当投币槽的咖啡罐，溢出来落在了柜子的木质底板上，总共有100美元的25美分硬币。《乒乓》的故障就是因为投币槽装得太满，而导致无法触发启动装置造成的。
奥尔康把一半钱留给了雅达利公司，剩下的交给了经理，还给了他一张名片。“下次再发生这种事，马上给我打电话。我能修好。”奥尔康保证道。22他的快速解决方案是用一个更大的容器牛奶盒替代咖啡罐。奥尔康把硬币堆积引发的故障告诉了布什内尔，布什内尔当时正准备飞往芝加哥，与巴利公司的主管再次会面。他以为布什内尔会把这个故事告诉巴利公司，好说服他们购买这款游戏。(76)
奥尔康错了。
抓住100%的利润之机
布什内尔回到雅达利公司之后，请奥尔康和达布尼到安迪·卡普酒馆和他碰头。三人坐在他们喜欢的桌子前面，看着一个接一个玩家将25美分的硬币投到《乒乓》的柜顶上，以确保他们排队的位置。过了几分钟，布什内尔说了一些令奥尔康大为吃惊的话。
“我们不需要把《乒乓》卖给巴利公司。我们可以给它一款不同的游戏。”
“那《乒乓》该如何处理？”奥尔康问道。
这个问题正中布什内尔下怀。布什内尔兴致勃勃地回答：雅达利公司可以有自己的工厂来制造《乒乓》游戏，并以最快的速度来组装，这样每天可以生产100台。《乒乓》游戏能成为一款大受欢迎的大型游戏，雅达利也能成为一家大公司。到时，由布什内尔来监督整个商业运作，奥尔康处理工程问题，而达布尼管理生产流程。
他们3个人都没有开办过公司或者管理过工厂的经验，更不要说从头创建一家工厂。布什内尔似乎对此毫不担心，他坚信“一个聪明人应该能在三年内从根本上掌握任何科目”23。他奇怪地从制造了《计算机空间》游戏的纳汀联合公司的故事中受到鼓舞。既然纳汀联合公司的这些家伙都能把游戏推销出去，即使他们“用两只手都摸不着自己的屁股”，我们又有何不可呢。24
奥尔康仔细地听着布什内尔说话，盯着他把啤酒吞下去。
“巴利公司拒绝购买《乒乓》游戏？”奥尔康问。
布什内尔回避了这个问题。他在没有与达布尼和奥尔康打招呼的情况下，擅自决定抹除他之前的销售努力，而且说服巴利公司不要购买《乒乓》游戏。奥尔康以为满溢的投币槽会激起巴利公司的兴趣，结果却是激起了布什内尔的兴趣。布什内尔知道，如果雅达利公司把《乒乓》游戏授权给了巴利公司，就只能得到游戏3%的销售收入。25但是，他想要雅达利得到100%的利润。
然而，这些想法布什内尔对奥尔康和达布尼一句也没有说，只是不断地告诉他俩，雅达利公司可能会自己生产《乒乓》游戏，而非把游戏授权给一家认识的制造商。
不，奥尔康说。他不想生产《乒乓》游戏。奥尔康想设计游戏，而不是成为一家大公司或者工厂企业的一部分。这位来自伯克利分校的嬉皮士“不渴望成为一只资本家的猪”。26奥尔康是一名工程师，实际上，他们都是工程师，应该坚持最初的计划，把精力集中在设计上，生产的事务留给别人。达布尼也同意这一点。(77)
布什内尔好像没听进奥尔康和达布尼的话。“我们已经身处制造业里了。”沉默了一分钟后他说道。布什内尔已经打定主意，由雅达利而不是巴利公司来制造《乒乓》游戏。(78)说完，布什内尔又开始喝起啤酒。
奥尔康回家一冲进门就向女朋友凯蒂大喊道：“布什内尔是个疯子！他想一天造100台机器！”即使在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奥尔康也从未见过，有什么产品能按布什内尔的速度生产出来。
但在听了女朋友的一些看法之后，奥尔康决定按照布什内尔的这个疯狂的想法做下去。“如果之后失败了，我就可以告诉布什内尔：‘我早就给你说过这个事行不通。’”奥尔康心想。27
布什内尔认为，第一步就是要建造更多《乒乓》的原型机，然后把它们放在其他酒吧里测试，以便决定最终版本的游戏到底需要哪些功能。达布尼找到了一家本地车间来生产能安装游戏屏幕和部件的柜子。奥尔康则开车去了安迪·卡普酒吧研究《乒乓》游戏机出现的问题。奥尔康数了数从投币槽里落下的硬币。如果每块硬币代表20次或者30次旋钮转动，《乒乓》就需要一个能够在3个月内旋转100万次不失灵的电位计。奥尔康准备去找一个这样的电位计。
布什内尔此时比较担忧游戏的玩法。他告诉奥尔康，游戏需要说明书。奥尔康觉得这非常荒谬。安迪·卡普酒馆的玩家没有说明书也照样搞懂了。不过，最后他还是听从了布什内尔的建议。奥尔康在游戏机正面的一块板上写了三条指令：
• 放入25美分硬币；
• 球会自动发出；
• 避免失球以获取高分。
就在几周的时间里，有10家酒吧安置了《乒乓》游戏机。奥尔康、布什内尔和达布尼坚信，他们造出来的游戏机能够抵御醉醺醺的玩家们手中摇晃的啤酒杯的诱惑。不过，奥尔康他们还是低估了游戏机即将遭受的虐待。有玩家向机柜扔台球，希望侥幸击中某个地方，赢得一局免费游戏。机器在被摇晃或者玩得次数太多的时候会短路，因为硬币会掉在触发装置下面的电路板上。酒吧老板习惯了弹珠台的机械继电器、挡板和彩灯，这些东西用一把螺丝刀或者锉刀就能修理。如果《乒乓》游戏机的声音不够响亮，或者屏幕不够亮，酒吧老板会打开后盖，试着调整。大部分时候，他们会通过转动一个转盘来修理它，但实际上，这个转盘是游戏机的外部电源。每台送回雅达利公司的游戏机的电源都是烧坏了的。
尽管出现了这些问题，《乒乓》游戏还是在一周之内就带来了150美元的收入，大概是弹珠台游戏的3～5倍。281972年，这款游戏的操作方法既直观（转动旋钮，移动球拍）又惊人，大部分美国人见过的屏幕显示图像要么来自广播网络，要么来自幻灯片或是电影胶片。但《乒乓》游戏机不一样。它富有交互性，是一台观众可以对之下指令的电视机。经常有人问布什内尔，电视网络到底是如何检测到《乒乓》的旋钮转动的呢？29
奥尔康听说，早上9点钟就有人在酒吧外面排队玩《乒乓》游戏机。伯克利分校一位名叫史蒂夫·布里斯托（Steve Bristow）(79)的学生在雅达利公司兼职，负责弹珠台的维护以及雅达利公司每周的收款。在《乒乓》被安放在他负责的一家酒吧之后，布里斯托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全，因为每收完款后，他的雅达利专用帆布包里便鼓鼓囊囊地装满了价值1000美元的25美分硬币。当警察拒绝了他的持枪许可请求之后，布里斯托想出了一个新颖的自卫办法：用他盖屋顶时用过的斧头来自卫。他让妻子拿着斧头，自己则背着沉重的包走在后面。“即使是在伯克利分校，人们也想离一个拿斧头的疯女人远远的。”他得意地说。30
《乒乓》游戏机的成功在布什内尔和达布尼心里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因为《乒乓》，我们被闪电击中了屁股。”奥尔康说。紧接着，雅达利公司匆匆地开始大规模量产《乒乓》这款游戏。
6个月，7000台！
虽然布什内尔从没有经营过一家公司，但他拥有的一系列天赋能让他当好一名CEO。他把自己当成一名领袖。“我希望有一天能为他工作。”布什内尔在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的老板说。31布什内尔极高的热情(80)也激发了玩家和雅达利公司员工的灵感。32布什内尔喜欢一切游戏，他甚至能从每天的日常生活中找出很多游戏点子。一位雅达利公司员工说：“如果墙上有两只苍蝇，布什内尔定会打赌哪只比哪只先飞起来。”33
即便如此，布什内尔的内心还是孤独的。他没有导师，也没有风险投资家来支持他，更没有商学院教授或者顾问来为他监控局面。而且，他没有电子游戏产业的领袖来寻求帮助，也没有分析师来衡量雅达利公司相对于竞争对手的表现。34虽然雅达利公司有一位律师帮忙创立了公司，但除此之外他就没有什么用处了。达布尼对生意知道得也不比布什内尔多，奥尔康就更少了。
所以，布什内尔开始读书。他阅读商业著作就像以前阅读象棋或是围棋指南一样，都是为了寻找经典的战术和出其不意的招数。他读了有关如何给公司取名字和如何寻找客户的书籍。布什内尔认为，如果电子游戏会成为一门大生意，那么就可以把它当作大游戏一样玩。他还需要搞懂所有玩家的动机，这些玩家包括员工、顾客、供应商以及那些以超高利率给雅达利发放了250万美元的信用额度的银行。35
布什内尔立马使用了所学的游戏战术。他说服供应商，给雅达利公司30～60天的时间来偿还《乒乓》游戏机用到的电视机、芯片、线束以及柜子的费用。与此同时，他坚持要求雅达利的经销商货到付款。《乒乓》游戏机的售价大概是1100美元，生产成本在600美元左右，这是一套完美的自给自足式运作流程：高毛利使得他们可以靠自我融资来增长收入。36为了节省张贴招聘广告的时间和开销，布什内尔和达布尼雇来了一批制造工人，这些工人一部分来自附近的就业办公室，一部分来自就业培训中心。有一天，就业培训中心的主任带来几个学生，建议雅达利公司雇用他们。
在6个月的时间里，大概有7000台《乒乓》游戏机被售出，虽然生产速度没有达到布什内尔每天100台的计划，但这个成果仍然非常惊人。大部分《乒乓》游戏机都放在酒吧或是游戏厅里。像机场、酒店以及高级百货商店这些从来不会考虑放置台球桌或者弹珠台的地方，也都放着《乒乓》游戏机，因为它的操作相对安静，而且充满了新奇的尖端科技感。37
雅达利公司把生产运营部门迁移到了圣塔克拉拉的一个废弃的轮滑场里。工程主管奥尔康正在和工程师小团队制作一款新游戏。团队里的很多人是被吸引过来，这主要是因为雅达利公司是少数几个能够从事计算机图像工作却又和美国政府没有联系的地方。(81)战争还在越南肆虐地进行着，美国人也对于尼克松总统卷入的“水门事件”感到越发担忧。
布里斯托是一位出色的工程师，一毕业就来到了雅达利公司做全职工作。虽然奥尔康和布里斯托都留着长长的头发和胡须，穿着喇叭裤，但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一家精密的工程企业里的专业人士。工作结束后，他们会回家和家人待在一起。
雅达利公司对游戏的专业精神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乒乓》游戏诞生在一个备受上流社会责难乃至禁止的产业里，这款游戏和弹珠台被划为一类。1972年，弹珠台在纽约还是非法的，在芝加哥也才刚刚合法化。弹珠台被认为是一种博弈游戏，奖品以免费游戏的形式出现，跟赌博非常类似。即便是出于偶然，《乒乓》游戏机还是进入了高雅的休息厅。黏糊糊的酒吧高脚椅和肮脏的台球室所带来的低档感在电子游戏产业上空仍然挥之不去。第一篇介绍布什内尔的主要文章是奥尔康在兄弟会的朋友鲍勃·韦德（Bob Wieder）写的，这篇文章发表在色情杂志Oui上。曾有一次，一位经销商用枪指着奥尔康说：“《乒乓》在蚕食他的地盘。”在一次展销会上，雅达利公司提供了一款名叫“公爵”（The Duke）的产品，这是成人电影机的最初形式。任何人只要花上25美分，就可以走进一个电话亭大小的柜子里，关上门，然后独自看一段8毫米长的电影短片。38
雅达利公司联合创始人达布尼对公司的低俗格调有些不满。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没有受到充分的赏识。布什内尔只把自己称为雅达利的创始人，好像达布尼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布什内尔为给奥尔康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视频定位技术申请了专利，却没有通知达布尼，也没有把他的名字写进申请里。达布尼觉得这项技术后面的点子，他的贡献至少应该和布什内尔一样。布什内尔分派达布尼做一些低级工作，没有人直接向达布尼汇报，也不让他参加重要会议。39
出走，快速由盛而衰
1973年3月，布什内尔把奥尔康叫进了办公室，达布尼也在那里。奥尔康看着他们，布什内尔开始问达布尼生产上的一些基本问题。公司现在的运转率是多少？总产能是多少？这个星期的业绩和上个星期有什么不同？和上个月比呢？
达布尼一个也答不上来，奥尔康很惊讶，也很伤心。“那是个很悲哀的时刻。我真的很喜欢达布尼。”奥尔康很多年后回忆说（“奥尔康的这份大悟是我故意安排的。”布什内尔日后满意地说）。40
达布尼在一个月内就离开了雅达利公司。41达布尼说他辞职了，布什内尔却说他是被开除的。无论如何，离职手续一签完，达布尼就从雅达利的历史中消失了。直到最近，关于公司的每一段采访和每一篇文章里，布什内尔都被认为是雅达利的唯一创始人。
随着雅达利的发展，公司文化变得更加随心所欲和富有实验性。公司各部门代表的员工委员会拥有极大的权力，它可以对解雇和非自愿的工作调动进行重审，甚至可以推翻管理层在这些领域的决策。
雅达利公司的办公空间再次不够用了，于是搬到了洛斯盖多斯的温彻斯特大道的一幢楼里，距离温彻斯特神秘屋有11.2公里远。这是一幢拥有160个房间的大楼，由温彻斯特步枪财富继承人的遗孀修建。因为她认为，如果她停止建造的话，步枪受害者的鬼魂就会来骚扰她。(82)布什内尔在雅达利新大楼的入口处镶嵌了一张木板，上面还有一个圆拱门：这是向当年用来放置最初的《乒乓》游戏机的木桶的致敬。布什内尔用蕨类植物和吊篮植物装饰了办公室。在一个角落里，他放了一个橡木做的啤酒桶，并安装了一个水龙头，桶里灌满了库尔斯啤酒（Coors），到傍晚开会时供员工们喝。42
雅达利公司的工作场合意外地获得了一些名气，经常在这里举行盛大的派对。布什内尔经常会在热水浴池里做出商业决定，这招惹了不少非议。布什内尔把喧嚣的氛围看成是生意场游戏中的一种战略举措。他想要的员工是那些“能对一个好的派对而非奖金做出反应的人”43。
正因为这种奇特的公司文化，奥尔康喜欢雅达利，喜欢这种由制造更多《乒乓》游戏或开发新游戏而带来的高风险商业压力，以及和混合着嬉皮士之爱的古怪组合。布什内尔的这种全凭直觉的管理风格似乎确实管用。到了1973年，公司还只有一岁的时候，它的销售额高达320万美元。雅达利在日本、加拿大、英国以及夏威夷设立了子公司来销售游戏。公司的一份官方文件声称“计算机视频游戏”的市场只受“供应而非需求”的限制。46这份需求似乎是无限的。
为了控制局面，布什内尔在1973年自升为董事长，然后给雅达利雇了一位新总裁——他妻子的妹夫（一名精神科医师和工业顾问），这可能是布什内尔认识的最接近真正公司主管的人了。50这位总裁上任后不久就告诉一位记者，他不觉得自己像个商人。在这位新总裁从安佩克斯电气制造公司请来了一位工程主管之后，奥尔康被挤出了工程部，成为研发部门的主管。
和头衔所暗示的不同，研发部主管这个职位实际上更偏向商业方面，奥尔康感到非常痛苦。他从一份工作里想要得到的是进行新产品工程设计的机会，但现在他的时间都花在了思考交货、回购以及对董事会的责任上。与此同时，新的工程主管衣着华丽，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他似乎对流程图和正式的计划更有兴趣，而非开发新产品。虽然奥尔康只有28岁，但他发现自己长白头发了。当他的母亲被确诊为癌症晚期之后，他离开了雅达利。奥尔康说这是一次长假，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回来。51
在奥尔康花时间陪伴母亲的时候，雅达利的挣扎还在继续。公司卖出了9款游戏，其中一些只是易于仿制的《乒乓》的变种。最新的主打游戏叫作《大赛道》（Gran Trak），但定价太低。52雅达利在财务上非常紧张，每当星期五开工资支票时，停车场很快就会空掉，因为人们都冲去了银行，想赶在雅达利还有足够的资金时兑现支票。53
布什内尔把自己还没有兑现的工资支票都塞在抽屉里，以便保存资金。同时，他的婚姻也崩溃了。奥尔康在长假期间访问过一次雅达利，在停车场遇到了布什内尔，布什内尔把自己锁在车里，正坐在方向盘前哭泣。541974年一年，雅达利亏损了60万美元。
回归，第二个春天
1974年春天，也就是财年末尾的5月，布什内尔请奥尔康回到雅达利。并保证说一切都会不一样的。新总裁走了，由乔·基南继任，他运营着雅达利唯一一家成功的子公司——基游戏公司（Kee Games(83)，基游戏公司最后并入了雅达利，布什内尔担任合并后的公司主席）。奥尔康认识基南，也喜欢他。基南只比布什内尔大一岁，却是“我们拥有的最接近管理者的成年人”55。当有人问基南，他的责任是不是对精力旺盛、什么都想尝试的布什内尔说“不”，他回答道：“有时候我也说同意，但就是什么都不做。”56布什内尔觉得基南是个“聪明而顽强的人”57。
24岁的史蒂夫·布里斯托在基游戏公司担任工程主管，以前他和挥着斧头的妻子一起保护过早期《乒乓》游戏机里的硬币。将来他会管理雅达利的工程部。布里斯托确立了一些基本原则来对付布什内尔不停产生的创意，他告诉工程师们：“你们要和蔼，要有礼貌，认真听布什内尔的话，但在我们商量好之前什么都不要改动。”58布里斯托负责工程部，奥尔康的头衔仍然是研发副总裁。布什内尔许诺，这会是一份真正的研究工作，有真的工程师参与其中。
所以，奥尔康回来了。他的工作会让雅达利转运。
奥尔康回到雅达利之后，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布什内尔所列清单的第七项：建造家庭版《乒乓》游戏机。也就是说，布什内尔想要一版《乒乓》游戏机，它能够在美国6900万拥有电视机的家庭里使用，而不只是装载在一台独立式的投币游戏机。60
建造家庭版《乒乓》游戏机的指令听起来很熟悉，又像是布什内尔的一次过度要求，奥尔康的第一反应是“荒谬”。雅达利从未直接向消费者销售过。投币式游戏机的客户都是经销商，他们把游戏出售或者出租给游戏室的老板。雅达利并不知道如何才能按消费者的需求量来制造东西。又一次地，就像当年布什内尔建议说他们该想办法来自己生产《乒乓》的情形一样，奥尔康把布什内尔的信心看成是一次证明他错了的机会。
奥尔康安排一位叫作哈罗德·李（Harold Lee）的工程师来帮他设计《乒乓》游戏机，它要足够便宜，能够销售给个人消费者，且难以仿制。李指出，微芯片技术现在已经非常发达，他们可以把投币式《乒乓》游戏机里的整个印刷电路板都浓缩在一个单独的定制芯片上。
“我们就开始做了。”奥尔康说。他期待这个开发过程漫长且终无成效，花上好几个月来设计、测试、重新测试，最后他很可能得放弃这个项目。
然而，芯片几乎是立刻就成功了。雅达利已经有了一个能用的家庭版的电子游戏机内核，但面临的问题是，不知道如何来包装、营销或是销售它。奥尔康说：“就像一只狗追一辆车一样。追上了该做什么？之后怎么办？”61
有一个人知道该如何做。唐·瓦伦丁从雅达利公司灾难性的1974年的财年开始，就一直在给雅达利做咨询(84)。62瓦伦丁现在是一位风险投资家，而且是仙童半导体公司和国民半导体公司的“指定顾问”。63他在备受尊敬的投资机构资本集团管理着一个叫红杉的基金。资本集团的大部分合伙人都是保守的律师和金融专家，他们都喜欢在古板、可预测且高度管制的共同基金。64按瓦伦丁自己所承认的，他“完全不同而且完全操作不当”。他管理的500万美元的红杉基金和其他资本集团典型的基金不一样：他负责的客户“想投那些大起大落的私人公司”。65在国民半导体公司工作的时候，瓦伦丁个人就投资了一些业绩不错的基于微芯片的小型公司，包括科学数据系统公司。他在资本集团的老板鲍勃·柯比（Bob Kirby）知道这些投资，很佩服瓦伦丁发现有潜力腾飞的高风险小公司的能力。他还给瓦伦丁取了一个“火箭人”的外号。66
瓦伦丁在资本集团的工作时结识了东海岸金融业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在国民半导体公司和仙童半导体公司的工作让他对微电子市场有了深刻的理解，他还因此在硅谷正在成长的电子业界的高管人际网络中获得显赫的地位。通过仙童半导体公司或者其他早期芯片制造企业的共同纽带，瓦伦丁认识了大部分这个行业中的重要人物：原型芯片最好的建造者、批量订购的供应商、能力最强的律师、最高效的公关和市场人物、成绩最佳的猎头以及能商量出最划算交易的经销商。
1975年，在资本集团的鼓励下，瓦伦丁把红杉基金设立为一家独立的同名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投资者团体也非常类似——不是个人，而是富有雄厚财力的机构投资者，比如养老基金以及拥有大量捐献的大学。独立的红杉资本仍然保留了对于高风险、高回报投资的关注。瓦伦丁在沙山路租了一间办公室，就在风险投资公司克莱纳·珀金斯附近。红杉资本和克莱纳·珀金斯风险投资公司领导了一个趋势——由成功的科技创业者前辈来教导和资助后辈们。这将成为硅谷长盛不衰的本质要素。红杉资本和克莱纳·珀金斯风险投资公司将会资助（但不限于）：亚马逊、苹果、思科系统、碉堡箱（Dropbox）、艺电、Facebook、基因泰克、谷歌、照片墙（Instagram）、直觉（Intuit）以及领英，这只是其中的一半。
作为一位风险投资家，瓦伦丁成功的关键之一，是他愿意去忽略那些他人会觉得讨厌或是离经叛道的行为和外表。瓦伦丁是一位热爱作家安·兰德（Ayn Rand）的保守派，他不鄙视那些留着长发、赤着脚、举止粗鲁乃至不卫生的工程师，还向他们寻求建议。在仙童半导体公司，他看见过一名销售员前一天半夜里醉醺醺地把一辆高尔夫球车开进了水坑里，但在第二天下午就销售出了数万美元的产品。在国民半导体公司，他和鲍勃·威德拉一起工作过，威德拉就是那名在仙童半导体公司咬穿过玻璃杯的工程师。在国民半导体公司，威德拉放了一瓶占边威士忌在办公桌抽屉里，他只愿意屈尊和公司里的少数几个人说话，他的脾气一旦爆发起来，整个办公室都会跟着遭殃，持续之长，脏话之多，瓦伦丁是见证过的。但当威德拉安静下来，设计的模拟电路曾在某个时刻占领了全世界市场的75%左右。“威德拉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不再认为伟大的技术天才都是千篇一律的。”瓦伦丁说。
和威德拉相比，布什内尔就是个“小丑”，他夸大事物、自我膨胀，还穿戴着夸张的“小丑服”。67布什内尔每次想要激怒瓦伦丁的伎俩都会失败。当布什内尔坚持要在他后院的热水浴池里开会时，瓦伦丁会脱下衣服爬进去，身影在飘荡的波纹酒瓶中闪躲。68当布什内尔带他参观雅达利的生产线时，瓦伦丁发现里面雾蒙蒙一片，全是大麻烟雾，几乎一接触就会陶醉，他用当年参加竞技游泳时练就的肺活量屏住了呼吸。69瓦伦丁在电子游戏和其他基于微电子的消费者产品中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市场。如果要他脱掉衬衣或者屏住呼吸才能进入那个市场，他会这样做的。
当瓦伦丁了解了《乒乓》游戏的芯片之后，知道该如何去销售那些雅达利即将围绕它制作出来的游戏。布什内尔觉得玩具店应该是一个合理的选择，但瓦伦丁的想法更大胆——西尔斯公司。一年前，西尔斯公司修建了芝加哥的标志性大楼，美国57%的家庭都有一张西尔斯公司的卡，这家公司如此之大，当时它的年营业额已经接近国民生产总值的1%。70西尔斯公司比玩具店的销售价位高，销售网络也要好得多。此外，来自西尔斯公司的支持会帮助“把雅达利定位为一家真正的公司”。瓦伦丁请红杉资本的一位投资人（也是西尔斯公司的主要股东之一）来安排一次见面。瓦伦丁要求布什内尔穿上正式的西装，准备一份会议的脚本，并嘱咐他不要试图表现得太幽默。711975年3月，西尔斯公司的体育用品采购员订购了75000份奥尔康和李浓缩到了一张芯片上的《乒乓》游戏。西尔斯公司给了雅达利6个月的时间为圣诞购物季生产游戏，还通过西尔斯银行（Sears Bank）给雅达利贷了150万美元。72
就在和西尔斯公司的生意签署之后不久，奥尔康和雅达利的工程团队得到了一个教训，这一课也会让20世纪70年代早期一家又一家高科技公司大吃一惊。产品“软”的一面，特别是包装，要比技术内核难掌握得多。“这能有多难”可能是高技术领域里最傻的5个字。当英特尔公司试图销售围绕芯片建造的电子手表的时候，在技术上并没有问题，但却输在了表带和展示盒上。英特尔公司联合创始人罗伯特·诺伊斯说，这份经历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当别人的生意看起来太好做的时候，你还根本没搞懂。”73
对雅达利来说，问题在于制造一个容纳《乒乓》的电子器件并需要和电视连接的塑料盒。奥尔康负责制造这个盒子，但他找不到任何人来做它。奥尔康飞到了洛杉矶去见了一家听起来很靠谱的公司，结果还是不成功。西尔斯公司的购物季截止时间就快到了，布什内尔开始恐慌起来，他指定一个团队来设计一个绝无可能大批量生产的木盒。最后，奥尔康在不远的圣塔克拉拉找到了一家生产用于包装半导体芯片的塑料工具的小公司。一般来说，这家公司会拒绝雅达利，但由于半导体产业很不景气，这家小塑料制品公司需要这笔生意，雅达利和同时代的其他很多硅谷公司一样，利用了这一套为支持微芯片创业者而发展起来的基础设施。74
雅达利运气不错，西尔斯公司接手了《乒乓》游戏的市场营销工作，收了98.95美元把它刊登在当时盛行的假日产品目录《愿望书》里，还帮雅达利打了广告。75此外，把《乒乓》放在体育用品里而非玩具里销售，意味着游戏不只会吸引儿童，还能获得青少年和成年人的青睐。76西尔斯公司是市场营销之王，《乒乓》又是一款好游戏，雅达利卖了超过1000万美元的《乒乓》游戏给西尔斯公司，还有另外价值300万美元的《乒乓》游戏直接卖给了消费者。即使是在消费者熟悉的知名公司，比如米罗华公司、可来科公司（Coleco）以及米德威游戏公司（Midway Games），已经开始销售家庭版电子游戏，就在米罗华公司提起诉讼，声称雅达利侵犯了专利之后，《乒乓》还是销量爆棚。
雅达利的街机游戏部门大概也在同一时间复活了。驾驶游戏《大赛道》里的问题被解决了，由史蒂夫·布里斯托和莱尔·雷恩斯（Lyle Rains）编写的《坦克》游戏也正在热销中。《时代》杂志把电子游戏誉为“太空时代的弹珠台”，并声称在某些大学里面，玩游戏是“仅次于裸奔的第二大热门娱乐活动”。77
于是，成功后的低潮现在又进入了第二次上升期。好时光又回到了雅达利。到1975年年末，公司在设计和销售着超过30款游戏，拥有11座不同的建筑和725名员工，其中55人对雅达利的成功起了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因而获得了股票期权。78
《乒乓》游戏变得非常盛行。有一天，奥尔康的儿子从学校回来说，布什内尔的女儿告诉老师，是她爸爸发明了这款游戏。奥尔康一般很少有时间管这种争论，但这次例外。他告诉儿子：“你去问问布什内尔的女儿，‘如果是你爸爸发明了《乒乓》，在他的游戏机坏了时，为什么要找我爸爸来修呢？’”
用户评论
这个游戏名字很有意思啊，好像是在探讨一些深层次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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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听说游戏还能讨论硅谷的问题，真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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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这游戏到底是怎么结合硅谷和复制的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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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名字就挺吸引人的，一定要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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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标题听起来像是冒险模拟类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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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个游戏会有多少创意点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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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是个很有特色的地方，希望游戏中能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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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复制失败了还挺多人会感兴趣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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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游戏的背景设定很独特，想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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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这个游戏会和科幻或者商业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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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款游戏不会过于复杂，容易上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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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个名字背后肯定有故事的，等不及体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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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制硅谷的难度一定很大吧，很有挑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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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游戏要是玩起来能学到点儿硅谷的知识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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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游戏的剧情不会过于单调，要是有悬念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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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这游戏有丰富的角色扮演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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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能有一种不一样的世界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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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游戏中是否有多种复制失败的可能性，觉得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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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的魅力在游戏中能否完美呈现，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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